“娘子，不必憂傷，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，今朝我們不是還在一起？”夜葬攬住蘇無淚的腰，輕聲在她耳邊安慰。

或許就是這種安慰，才使得蘇無淚總是多愁善感，她本是冷血之人，卻唯有在他面前，無論如何也堅強不起來。

誰是誰的執念，誰又是誰的劫，又或許，他是她的牽絆，她是他的一生之願。

蘇無淚明白，眼前的男人，是她的執念，是她的劫，是她一生的牽絆。

心，很痛。

望著即將當年分別的兩人，她臉上掛著悲苦，一步一步，一步一步跟隨兩人身後。

因不舍，而不舍，因思念，而思念，盡管這個男人如今就在身邊，蘇無淚依舊思念。

夜葬緊緊攬著她。

他的鳳眸蔚藍，一直盯著當年自己背上的人，似當年的視角，看不見之地，此刻，一一看清。

看著她如懶貓般卷縮在他的後背。

原來，當年這一幕，她是那樣的美。

而蘇無淚的目光，卻是盯著夜葬，當年的夜葬，那目中的柔和，絕對做不了假。

她突然發現，無論從哪個角度，他都會下意識裏為她遮擋風雪，她的心在這一刻，猛然一震。

擡頭看著他的滿頭白發，一如當年般絕美，這一刻，她的心漸漸的融化了。

“夜葬，為何你總是對我那麽好？”蘇無淚輕聲問道。

“嗯？你是我的妻子，我對你好不應該？”夜葬很是詫異，托起她的下巴，親點她的額頭，動作很輕，很柔。

“可那時，我不是你的妻子……”

“你已經是了，從你進入妖帝墳開始。”夜葬一笑，笑的有些狡黠。

“為何從那時就是……？”

蘇無淚不明白，她到底哪裏好，眼前的男人會如此在意她，當年初見面好不好，她可不相信夜葬對她一見鐘情。

“冥冥中，有種感覺告訴我，前世已經註定。”

“感覺……前世……？”蘇無淚沈默。

夜葬輕輕點頭：“前世你是我的妻子，今生你是我的妻子，來世之事，來世再說。”

“可你僅僅憑借一種感覺，就對我如此之好，若是來日你對別人有了感覺，那……”蘇無淚沒敢說下去。

“娘子覺得，感覺還不夠？”夜葬嘴角勾起，目中帶著寵溺。

“總應該有個理由，起碼你要讓我知道，你喜歡我哪一點。”蘇無淚認真道。

“喜歡一個人，需要理由嗎？”夜葬輕點她的小鼻子，發出爽朗笑聲。

是啊，愛一個人，需要理由嗎？

愛了，就是愛了，何必問理由，何必問前程，眼前相愛就好，何必追問太多？

蘇無淚本不是愚笨之人，有些事，一點就通，她的臉上又出現了笑容。

轉眼，已經一年過去，前方的兩道身影，終於走到了清風山下。

蘇無淚望著夜葬與自己揮手告別，這一幕，早已存在了記憶深處，可此時的心，依然愁帳。

她擡頭望著這一片天空，這裏是故鄉的天，低頭望著大地，這是故鄉的土地，站在故鄉的大地上，蘇無淚居然在這一刻，心裏有了思鄉。

“娘子，我倆去看一看師尊。”

夜葬拉著她的手，一步步向著清風山的方向走去，他們又看見的柴米師弟，他正在向著蘇無淚討取魔核。

兩人一路走過，沒有再去看當年的蘇無淚，直接上了清風山。

睿智的老人依舊坐在清風上，他的臉上掛著祥和的笑容，飲著那對蘇無淚來說是水，對他來說是酒的酒。

那就永遠也飲不完。

蘇無淚突然明白了，她的道心，追求一切的圓滿，追求所有親人的團聚，所以她喝出了水的味道，因她認為，眼前的一切不夠完美。

而師尊，隱居多年，或許對於他而言，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已經看淡，當所有的都淡了，就化為美好，那水，也就是酒，就成了酒。

蒼老的師尊飲著是酒，不知那中年的師尊，飲著又是什麽。

“今日清風山大喜，要收徒，你們是回來慶祝師尊嗎？”

老人聲音很平淡，飲著酒，對空氣說著。

蘇無淚渾身一震，這一刻，眼淚奪眶而出，盡管為魂身，卻有淚。

“師尊！”蘇無淚開口，大步向著師尊走去。

他居然能看見她……他……居然能看見她……

千年思念，一朝得以見，每一步接近，蘇無淚都能深切感覺到師尊的氣息。

老人望向虛無，那祥和昏暗的眸子裏，似無數星辰顯現，誰也不知他是能看見，還是不能看見。

“師尊，你看得見？”夜葬輕聲問，他的聲音也在顫抖，大步走到老人身前。

“為師看不見。”

“師尊為何……”

“為師所修，與旁人不同，修得是心，我的心頭肉，掌心寶回來了，為師怎能不見？”老人站起身來，步伐有些蹣跚，緩緩向著蘇無淚與夜葬靠近。

蘇無淚清晰能夠看見，師尊的目中，帶著迷茫，他是真的看不見。

難道，當人與人之間，重要到一定的程度，哪怕隔著千年的時空，也能感應？

或許夜葬曾言，他與蘇無淚前生就以註定，那麽，他的感覺是否為真？

蘇無淚修得本是輪回大道，前世今生，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，此事，八分為真。

“師尊，你可知我是誰？”蘇無淚輕聲開口。

“為師的小五，為師不識，世間還有誰識？”清風子笑了。

蘇無淚感動，眼淚打濕了衣領，彎腰跪了下來。

她的一生，極少有人能夠使她低頭，可此時卻跪了，他為師，她為徒，她跪他，天經地義。

“當年師尊曾言，一生需對您三叩，第一叩，稚子之叩，當年就已經叩拜，如今這第二叩，為遠行之叩，不是徒兒藝成下山，而是師尊您，已經遠行。”

蘇無淚深深叩首，叩拜在師尊身前。

“師尊，你可知曉，徒兒入山之後不久，您就會離去，從此天人永隔。”

蘇無淚泣不成聲，她想要挽回師尊。

“是嗎？為師肯離開清風山，定然有著不可留下的理由。”老人笑著，輕撫長須，笑的好不在意。

“徒兒想要您，不要去。”

蘇無淚勸說。 她不明白，師尊為何聽到如此之言，還會如此不在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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